那郑丽婉正在跪坐在凉亭之中,她来长安不过两三天的时间,在来长安的途中,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,自身身带名册,关系重大,刚出洛阳,对方或许还没有察觉到有名册的存在,但是一旦进入长安城,对方必定已经得到消息,所以看似繁华的长安城,实际上才是最危险的地方。皇宫不是那么好进得,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也是没有多少,这些人在她的脑海里都筛选了一遍,最后终于选中了卢恪,一方面自己与其相识,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卢恪的名声,他是朝野有名的侠王,事情发生的时候,他远在高句丽作战,与此事没有任何的关系。将名单交给他,由他转呈天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,所以才会央求报国寺和尚引卢恪到寺内,好寻求帮助。哪里知道,卢恪一接到名单后,只是略微翻了一遍,就将名单送还给自己,将自己接入府中,并且承诺去请天子前来。让她自己亲口对天子讲明自己知道的这一切。这让郑丽婉又惊又喜。眼前的这个卢恪倒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。没有人比郑丽婉知道手中的名册的作用。赵士达已死,这份名册是唯一一份证明上面官员有没有罪行的,可以说,若是能得到这份名册,就能掌握上面数百官员的生死,也就可以让这些官员们为我所用,这可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。可是卢恪却是仅仅扫了一眼,就将这些名册丢还给自己,再也没有看一眼。还承诺让自己亲自见到天子,由此可见,卢恪心中的坦荡。
“你就是郑仁基之女郑丽婉?”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,声音中并没有含有任何的表情。让正在沉思中的郑丽婉面色一变,心中一转,顿时明白此刻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,不敢怠慢,赶紧拜了下来。
“郑丽婉拜见吾主,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呵呵!起来说话。”声音再次响起,卢照辞径自走到亭边的椅子上,卢恪也站在一边,亲自侍奉天子。
“谢陛下。”郑丽婉心花怒放,终于见到天子,已经完成了事情的第一步,接下来,就是自己如何表现,能将父亲的罪责给免掉。
“你的父亲郑仁基有罪,你知道吗?”卢照辞扫了眼前的少女一眼,阳光照耀下,肌肤雪白,透着粉红,樱唇中也透着迷人的光泽,是一个祸水级别的人物。难以想象,如此祸水级别的人物,会亲自入京,为自己的父亲说话。倒是让卢照辞有了一丝好感。只是若是如此,就被对方掌握了节奏,那自己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好当的呢?
“妾身也以为妾父有罪。”出乎卢照辞意料之外的是,郑丽婉居然也承认自己的父亲有罪,而并非是给郑仁基说情的,这让卢照辞很是惊讶,也不由的来了兴趣。
照辞笑呵呵的指着一边的锦凳说道:“自古以来,后人评价前人的时候,都是为先人说好话,儿子评价老子的时候,更是如此。你一个小女子,前来京师,当天子询问的时候,居然说出如此话来,这让朕很是惊讶。若是在平日里,朕若是问其他人的时候,他们的回答可是与你的不同。呵呵!那你且说说,你父亲有哪些罪?”
“其一有失察之罪。”郑丽婉闻言不慌不忙的说道:“家父乃是东都留守,按照道理来说,东都的一切都是应该掌握在他手中,陛下兴建东都是何等大事,父亲应该对此事关心备至,更是严防有人借着机会行贪污之事,以败坏了陛下的英明,如今父亲不但没有制止此事,更是没有发现此事,由此可见,父亲有失察之罪。”
“有其一,必有其二。你且说下去。”卢照辞点了点头,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来。
“其二就是失职无能之罪。”郑丽婉又说道:“东都是乃是朝廷的重要城市,乃是大唐日后的国都所在,是何等重要,父亲得陛下信任,作为东都留守,就应该认真治理东都,但是父亲到了东都之后,不但没有认真治理东都,反而为小人所乘,有负陛下的信任,更是为赵士达所架空,这正是无能的表现,所以妾身以为家父有罪。”
“父皇,儿臣也认为郑娘子所言极是。”一边的卢恪闻言双眼一亮,赞许的点了点头,说道:“难得郑娘子如此深明大义,不为郑仁基是她的父亲而有任何的包庇,根据实际说话,十分难得。”
“多谢蜀王殿下仗义执言,妾身不过是一点浅见罢了。”郑丽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来,朝卢恪点了点头。
“呵呵!人们都说当年京师有几个大才女,一个是朕的女儿,一个是岑先生的女儿,还有一个就是郑仁基家的小娘子了,以前朕还是有些不相信的,等到见到岑先生家的闺女之后,朕倒是相信了几分,至于你郑丽婉,朕也只是好奇而已,并不相信坊间的传言,但是今日一见,你果然是聪慧无比,而且是很是狡诈。哼!”卢照辞脸色微微一变,冷冷的扫了郑丽婉,冷笑道:“你说了这么多,说郑仁基有罪,但是惟独没有说出一点,那就是郑仁基为什么无能,为什么会失察?”
卢恪闻言面色一动,双目死死的盯着郑丽婉,隐隐有一丝愤怒之色。郑丽婉却是粉脸一阵苍白,美目望着卢照辞,吃惊的说不出话来,端坐在那里,不敢有丝毫的动弹。
“郑仁基乃是关东世家郑家的族长,当年郑善果等人死的时候,就指定郑仁基为郑氏家族的族长。这就说明郑仁基的不简单,能够以一个旁支的身份来主掌关东一个庞大的家族,郑善果兄弟二人不是蠢材,郑仁基若是没有一点本事,岂会将郑氏家族交给他。更何况,朕治理江山这么多年,锦衣卫密布天下,吏部考核不断,东都洛阳是何等重要,岂会将这样重要的地方交给一个无能之人。郑仁基若是没有一点用处,没有一点才能,又岂会成为东都留守。如此人物坐镇东都,岂会是无能之人,既然不是无能之人,就不会有失察之罪。”卢照辞面色冰冷,冷笑道:“赵士达是何许人也,不过是赵氏的女婿而已,虽然是副留守,但是若是论才能,岂能与郑仁基相提并论,若他的才能超过了你的父亲,朕岂会让你的父亲担任东都留守,所以说,此人能架空你的父亲也是不可能的。所以说这失职之罪也是无从谈起的。你说的这些,明面上是说郑仁基有罪,但是实际上,却是在为你的父亲寻找借口,为他脱罪而已。郑丽婉,不知道朕可说错了?”
“陛下圣明。”郑丽婉闻言,面色苍白,缓缓的跪了下来,叩首说道:“妾身虽然不知道家父为什么会如此,但是妾身可以断定,家父绝对没有参与贪污之事。这一切是家父没有半点关系,还请陛下明察。”
“嘿嘿,你很不错。”卢照辞嘴角的冷笑却是更浓了,冷哼哼的说道:“你的父亲到底是身犯何罪,日后自然会有人告诉朕的。你也不必担心,不过,你且放心,若是没有什么大罪,就冲着郑仁基有你这样的女儿,朕也会放了他的。”
“妾身谢陛下。”郑丽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,又从一边取出一个账本来,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。卢恪见状,不敢怠慢,赶紧上前,将账本取了过去,放在卢照辞面前。
卢照辞看着面前的账本,深深的叹了口气,右手轻轻的拍了拍面前的账本,脸上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来。可以想象,一旦要打开眼前的这个账本,大唐王朝就会兴起一场血雨腥风来,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人头将会落地。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员将会丢官罢职。卢照辞不想打开,但是也不得不打开。
“父皇!”一边的卢恪小心翼翼的说道。
“将这账本再誊写一份,然后送到洛阳,交给许敬宗和狄仁杰,他二人知道应该怎么做的。”卢照辞想了想,深深的叹了口气,说道:“在任何时候,任何王朝,贪污都是避免不了的,朕从来就没有想过,在朕治理的天下里,没有人贪污,这也是不可能的。至于,你郑丽婉,从哪里来,还是到哪里去!恪儿,派人护送她回报国寺,等到此案结束之后,再让她回洛阳就是了。”卢照辞站起身来,拍了拍面前的账本,然后将账本丢给卢恪,自己却站起身来,朝凉亭外走去。身形很快就消失在卢恪和郑丽婉眼前。ro!~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