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颋有文集三十卷传世,还曾参与修定《开元后格》、《开元后令》、《开元后式》,在文坛地位较之张说由要高上一筹,比之裴旻也未有不如。他胜在量,而裴旻胜在质上。此刻听裴旻将数百年前的白马寺说的头头是道,好似亲眼所见,忍不住叹服道:“裴公为何说的如亲眼所见一般?”
裴旻道:“是从一本《洛阳伽蓝记》的书中看来的,是元魏朝抚军司马杨炫之重游洛阳时,追记昔年劫前城郊佛寺之盛,概况历史变迁写作的一部集历史、地理、佛教、文学于一身的历史和人物故事类书札。行文简洁清秀,叙事繁而不乱,骈中有散,颇具特色。书中不但详细记载了白马寺的原始模样,还详细记述北魏京城的建筑……”
“竟然有此奇书?”张说也一脸讶异,“枉我读书万卷,却从未听过此书。”
裴旻也不意外,来到这个时代多年,研读过不少经典古籍,也发现了一点。
对于百年前南北朝的记载,世人皆重南轻北,以南朝为正朔,北朝则选择性忽视。
《洛阳伽蓝记》这本奇书就成了蒙尘的明珠,不为世人所知。
裴旻在淘书的时候,偶然购得,颇为中意,看了两遍,对书中的大致内容,有着较深的印象,笑道:“旻也是偶然购得,奇文妙不可言。诸位若有兴趣,可以一读。”
身为文宗,除了做文章,将经典好书推荐世人,也是任务之一。
《洛阳伽蓝记》这书还是裴旻第一次履行文宗的荐书责任。
不论是张说、苏颋这样的文宗,还是周边的文豪,乃至附近的士林人士都打定主意。
今日之后,定要认真拜读《洛阳伽蓝记》。
一本原来要在二十世纪才会为世人了解的奇术,便因裴旻的一句话,风靡整个士林。
这也是文宗的影响力所在。
在士林心中,文宗的地位是极其崇高的。
裴旻看着豪华的白马寺,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。
相比天竺和尚的四大皆空思想,他觉得还是他们儒皮法骨的文化,更加值得一学。
裴旻虔诚的说着:“所以说,现在的白马寺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过于豪华,反而失去了出家人应有的四大皆空……释道法师,你说我此言有无道理?”
释道法师体会到了学霸的可怕,支支吾吾的,说不上话来,过了片刻,作揖道:“阿弥陀佛!世间之事,如过眼云烟,金玉亦好,败絮亦好,与我眼中一般无二。”
裴旻道:“即是一般无二,又何必修缮的如此富丽堂皇?以香火钱接济百姓,修缮道路,岂不更好,更加附和佛家普度众生的理念。”
“阿弥陀佛!”
释道法师无言以对。
张说、苏颋相识一笑,他们也隐隐感受到了释道法师的用心,只是不想扫了游玩的兴致,没有理会。
却不想裴旻三言两语就将释道法师逼得无话可说,对于那本《洛阳伽蓝记》更是好奇了,皆有一种预感,《洛阳伽蓝记》没有字面商的那么简单。
他们想的不错。
伽蓝来自于梵语,也音译作“僧伽蓝摩”泛指寺院护法神。也是因此《洛阳伽蓝记》一直给认为是古代佛教史籍,其实个中内容却是揭示统治者沉迷于佛教迷信的祸害,以追记洛阳昔日景象,保存史实的手法,抒发国家破亡、京都倾毁的悲伤之情。
是一本挂着佛教史籍的皮,内容却是反佛的书。
裴旻本就风采斐然,这自信十足的一番演讲洗脑,也感染了周边一群人,对之都抛以崇拜的目光,尤其是那美艳妇人,好似要将裴旻一口吃了。
游玩了白马寺,张说、苏颋、裴旻一行人又去了金谷园游玩。
直至日落方归,并且还约定了下个休沐日,再次出行。
回到了李隆基为他准备的别院。
封禅的行程,他已经安排妥当了。
只等着封禅之日的到来。
裴旻一时间也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局面,在长安还能去青羽楼看看戏,跟公孙幽说说话,或者去梨园找谢阿蛮聊聊天什么的。
洛阳却是举目无亲,只能老老实实的带着,看书或者想想如何处理公孙曦的问题。
自那日起,公孙曦明显在躲着他。
即便是公孙幽也察觉到了公孙曦的不正常,裴旻也不好明说,实在蛋疼,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杂文。
突然听到有人来报,说他的远房族亲求见。
裴旻怔了怔,他真不记得自己在洛阳有什么远房族亲。
“难道是裴家的什么人?还是裴家出什么事了?”
裴旻自语说道,反正无聊反正无聊,去渐渐也好:“将他们请到会客厅!”
稍微整理了衣着,裴旻走向了会客厅。
客厅里拘谨的坐着两人,一男一女,他们见裴旻到来,忙迎了上来。
“里正南来吴裴,裴冠见过国公……”裴冠很是拘束,一举一动时分僵硬。
女的却是大大方方,轻轻的作揖道:“妾身裴杨氏,见过裴家伯哥……”
她叫的极为亲昵,声音娇媚非常。
让裴旻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