肯定不是小雪，因为出来之前，他已经确定他家姑娘睡熟了。

出行的这几天，她总是能很快进入梦乡，不知是离开军营的环境身心放松，还是别的什么缘故，他还没有来得及问。

华静怡拾级而下，在高烈面前停下，微微笑着招呼：“怎么还没睡？”

高烈指了指她，笑着说：“彼此彼此。”

意有所指。

静了一会儿，华静怡主动开口：“好吧，我承认，我是故意没睡。高烈，我们谈谈吧。”

没有什么铺垫，谈话便开始了。

“小雪和高原的事，你了解得深吗？”目光严肃的华静怡像是变了个人似的，单刀直入，直奔要害。

“嗯，你们知道的，我也知道。”

“他们相爱很深，你和高原又那么相像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她可能是为了一种心灵上的寄托才和你走入婚姻。”华静怡继续。

高烈垂下眼眸，良久，才缓缓说：“我不否认，小雪最初有过这样的想法，婚后，她也没有完全走出过去的影子。这些，我都知道。可正因为这样，我才更加尊重她，尊重她和阿原在一起时那段纯美无暇的感情。不是因为阿原是我的亲弟弟，我才这样维护和大度，而是因为他们的爱情，早就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。如我、如我的家人，如嫂子和秦队，每一个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亲人和朋友无不参与其中，被深深的感动和激励着。小雪这样的女子，世间难求，阿原没有福气和她长相厮守，是他终生的遗憾，可最让天堂里的阿原痛心的，却是小雪在他牺牲后，自我封闭，自我惩罚的生活方式。可他再心痛，再着急也帮不到小雪了，守护不了最心爱的姑娘，我想，阿原一定不肯轻易地离去。。”

他把视线转向夜幕中闪亮的星子，目光向往地说：“若说我和小雪的缘分，也是因为阿原才牵连起来的。可能他走得太突然，太不甘心，所以，他牺牲后的一段日子里，我常常能够梦到他，梦里的阿原，看起来心事满怀，熟悉的眼神里充斥着哀求的意味，好几次有着清晰记忆的梦境里，我都听到了他在叫小雪，一边叫小雪，一边叫我哥，在他身影渐渐模糊的时候，我想拉住他，让他别那么快离开，可是，每次惊醒，都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。做梦的次数多了，我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，总觉得阿原有未了的心愿，才频繁的出现在我的梦里。。直到，直到我后来遇见小雪，被她那样无助哭泣地拉着衣袖，叫我阿原的时候，我才蓦然明白，阿原想托付我的，究竟是什么。。。”

“那你对小雪。。”华静怡担心他是因为怜悯才和小雪在一起。

“我是真的爱她。从我了解到小雪是一个怎样重情重义，正直善良的女孩之后，我就深深地爱上她了。不怕你笑话，现在回想起当初的情景，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失态冲动的高烈就是我。。”他笑了笑，眼神清亮，“嫂子放心，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。只要有我在，就会有她的平安和喜乐，有生之年，我会看护好她。这不仅仅是为了我，也是为了阿原。。”

两人谈话的时间并不长，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，一点就透，根本无须用什么高难度的问题来考验对方的诚意。

谈话的内容也无非围绕着一个人，一个他们守护了多年并且约定要继续守护下去的姑娘。

早春飘香的庭院，已经得到答案的华静怡显得无比的安心。她觉得很神奇，一向对陌生人的话选择戒备的她却无条件信服于高烈。

这就是一个人的魅力所在。

因为高烈身上，有太多和高原，和丈夫秦默相似的地方。

华静怡衷心送出祝福：“祝你们岁岁年年爱更浓，也祝愿小雪，能够从你这里开启真正快乐的人生。”

“谢谢。”再多的祝福，高烈也想照单全收。

高烈礼貌告辞回房休息了，华静怡却没有立刻回去，她捻起横在头顶的一枝葡萄藤，迎着灯光，她发现上面已经长出无数嫩绿的叶芽，那一排排嫩芽，就像是一排初生的婴儿，在吮吸着春天的雨露。。

夜空的星星亮得耀眼，望着望着，她的眼眶不由自由地红了。。

“高原，嫂子答应你的事终于做到了。。。你在天上可以安息了吧。。”

多年前的一天，她曾开玩笑答应过高原，有一天如果高原不在了，她一定会帮着小雪找回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和快乐。当时只觉得是玩笑，说过便忘了，可不曾想，那样出色爱笑的高原会真的离开他们，离开他最爱的小雪。。

此后长达数年，她一点一点领教了小雪的执拗和坚持。。

那样深的感情，那样深的执着，让她都觉得害怕。。

原以为此生都无法兑现诺言了，不想，却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四川成都的电话。。

“您好，华老师，我是高烈，也是巩雪的爱人，我们预计两天后到昆明，如果方便的话，我们想跟您见个面。”

电话那端的声音深沉而谦逊，带着极大的反射波，瞬间在她体内爆炸扩散。。。。

小雪，小雪的爱人。。。

她，结婚了。。

幸好，幸好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乐意见到的结果。而这个看似神经大条的军人，其实有着一颗细腻温情的心，还只向着小雪。

华静怡轻轻呼出口气，她唇角微弯，弹开手中的枝条，转身回房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