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迁怒?!”慕冯樱难以置信,“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许洛枫?”
“你别误会。”许洛枫走过去拉她的手,“我的意思是,一事归一事,你自己心里不开心,不要发泄到小桃身上。”
慕冯樱甩开他的手,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他,嘴唇抖动着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许洛枫又去拉她的手:“你不用在意我父亲的,他干涉不了我们,下周,我们依旧可以去登记,我的户口本是单的。”
慕冯樱又一次甩开他的手,许洛枫有些不高兴了:“你干吗啊?”
她举起手来一挥,做个深呼吸:“许洛枫,你先让我冷静一下,好吗?”
两天后,尤新阳跟着父母去参加晚宴,吃着饭,一群阔太太就聊起了八卦。
尤新阳百无聊赖地坐着,听到自己母亲对刘太太说:“你儿子多乖啊,都在帮父母做事,还找了优秀的对象,我都不知道啥时能喝到我们新阳的媳妇茶。”
刘太太说:“你们新阳绝对算好的了,上次你不同意他和那个女孩儿交往,他立刻就听啦。现在倒霉的是老许,哎哎,你们还记得老许吗?许平川。”
尤新阳的耳朵竖了起来。
方太太说:“记得啊,怎么了?”
刘太太说:“老林家的维维幸好没和老许家的儿子继续谈。那小子看起来成熟稳重,有相貌有学历,实际就是个傻缺。”
尤母问:“到底怎么了?”
“喏,那小子几年前弄大了人家的肚子,那女的把孩子生下来了,现在缠着老许家啦!要结婚,要买房,要彩礼……”
几个太太都惊讶地叫起来,连着尤母都很吃惊,尤新阳硬生生忍住不发作,继续听她们瞎聊。
刘太太说:“老许说,这女的很有心计,说要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,就要求老许他儿子买一个八百多万的房子!老许的前些天向老许开口借钱,老许差点气出心脏病来,打麻将的时候不停和我们吐苦水,你们说说看,冤不冤啊。”
尤母说:“老许的儿子也是昏了头了,这种女的要理她干吗,想要孩子就把抚养权挣过来,给孩子妈一笔钱就是了,她不就是想要钱么。”
说完,尤母一回头:“咦,新阳呢?”
繁华的市中心,藏着一间小小茶楼,古朴典雅的包厢里,琴音铮铮,茶香沁人。慕冯樱挂下电话,从走廊回到包厢,桌对面的白谨正执起一壶紫砂,给自己斟了一杯绿茶。
“抱歉,我朋友的电话。”慕冯樱收起手机,在藤椅上坐下,白谨谦和地笑着,说:“不,应该是我说抱歉,这么晚还把慕经理叫出来。”
慕冯樱慢慢地转着玻璃杯,杯中茶叶在水中翻飞,她问:“白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白谨低垂着头,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抬头看她,语气诚恳,“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,慕经理,我真的希望你能帮忙。”
慕冯樱有小小的惊讶,距离白谨上次找她已经过了半个多月,她和许洛枫商量后,打电话婉拒了白谨,她都已经淡忘了这件事,以为白谨肯定另寻婚庆公司了,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解决这个问题。
慕冯樱说:“白先生,这件事触及我们的行业底线,我真的无法帮忙。其实,办一场简单的婚礼并不难,你完全可以找一个熟悉的朋友过去操作,或者,找J市其他的婚庆公司试试。”
“我找过了。”白谨推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,又叹了一口气,“我后来又找了两家,但是……慕经理,不怕你笑话,我实在没有办法把我和陶樱的故事,对着一个陌生人再说一遍。你也许不知道,我到J市十几年,你是唯一一个听过我故事的人。”
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哀伤,慕冯樱不知该如何应答,白谨又说:“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,是因为,陶樱身边的医生告诉我,她的时间不多了,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月底。马上就要过年了,我很害怕自己会见不到她最后一面。我、我欠樱樱太多太多了。”
听到一声“樱樱”,慕冯樱吓了一跳,然后她就发现,白谨哭了。
这个看似沉稳睿智的中年男人,就在慕冯樱面前狼狈地流了眼泪,他摘下眼镜,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地哭泣着,连着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。一会儿后他松开手,眼睛红红地向慕冯樱点点头:“对不起,让你见笑了。”
慕冯樱尴尬地答:“没关系。”
白谨做了几个深呼吸,才重新恢复镇静,说:“慕经理,这些天,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以前的事,有恶梦,有美梦,我时常会梦到自己和陶樱在西安一起生活的情景。我这个人比较迷信,就会想,这是不是樱樱在托话给我。慕经理,我一直觉得,我能和你认识是一种缘分,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,你的婚庆公司叫樱桃婚庆,你的名字里又有一个樱,你听到了我和陶樱的故事,这是不是说明,你就是我们的贵人,会帮我们达成心愿?”
慕冯樱目瞪口呆,许久后才开了口:“可是,白先生,我不是个迷信的人,我以前相信命中注定这种事,可是现在,我已经不太信了。”
慕冯樱走出茶楼时,尤新阳已经等在门口,慕冯樱走到他面前,问:“新阳,这么晚了,找我什么事?”
尤新阳双手插在裤兜里,面色沉沉地站在路边,他略微弯腰打量慕冯樱的脸,慕冯樱被他看得背脊发毛,懊恼道:“你怎么神神叨叨的。”
尤新阳问:“我听说,你和许洛枫要结婚了?”
“啊?”慕冯樱皱眉,“你怎么什么都能听说?你在他身边安了卧底啦?”
“这么说是真的要结婚了?”
慕冯樱闭了嘴,低着头脚尖踢地:“大概吧,他叫我去登记。”
“你不开心?”
慕冯樱一时间脑子有些乱,反问道:“我为什么要不开心?我哪里有不开心?”
尤新阳见她眼神有些闪烁,忍不住脱口而出:“樱樱,你老实告诉我,许洛枫有没有欺负你?他家里人有没有欺负你?”
慕冯樱惊呆了,发现尤新阳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的都要来得多,她不由地问:“你听到了什么?”
“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事,关系到你的幸福。”尤新阳不再隐瞒慕冯樱,“我知道那些人说的根本不是真的,但是你该知道,有些事无风不起浪,或者说,说多了,假的也会变成真的。”
慕冯樱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思路:“你到底在说什么啊?我怎么都听不懂?你听到了关于我的什么谣言吗?”
“没错!”尤新阳生气地喊起来,“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?你是不是还很期待和那家伙结婚?!慕冯樱!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!就因为他是小桃的爸爸!不管他怎么样对你你都能忍受是吗?我认识的慕冯樱不是这样子的女人!她有尊严!有底线!有原则!懂道理!她才不会为了什么房子,为了女儿有个所谓完整的家而和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结婚!”
“尤新阳!说中文!”慕冯樱大声地喝止了他,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?我一点都听不懂!你到底听到了什么给我说清楚?!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一样!”
尤新阳被她一吼,稍稍冷静下来,说:“慕冯樱,我就问你一个问题,你诚实地回答我,好吗?”
“你问!”慕冯樱一甩手,“我一定简洁明了地回答你!”
“好!”尤新阳浓眉一挑,眼睛一瞪,很快地问出了口,“你告诉我,你觉得许洛枫到底爱不爱你?”
非常简单的问题,真的可以有非常简单的回答。爱,或不爱,几乎没有第三种答案。
可是,慕冯樱愣了许久,难以回答。
尤新阳一直注视着她,并没有催促,慕冯樱眨眨眼睛,还是说出了第三种答案: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却说:“我知道。”
慕冯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,进门后她就听到了小桃嬉闹的声音从卧室传来。慕冯樱抬头看挂钟,已经是晚上十点多。
她突然什么都不想管了,疲惫地去洗手间洗手洗脸,关掉龙头睁开眼睛时,发现许洛枫已经站在门边。
他穿着她买给他的睡衣,深咖色,面料上有抓绒,穿着就像一只苗条的熊。他头发有些乱,慕冯樱知道那是他和女儿在床上打闹而形成的。
她突然就觉得无力,非常非常得无力。
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许洛枫把毛巾递给她,问,“你这个客户怎么回事,晚上还要把你叫出去。”
慕冯樱垂着眼眸擦手:“有要紧事谈。”
许洛枫捕捉到她情绪不好,问:“怎么了?和客户谈得不开心?”
“没有。”
慕冯樱去厨房倒水喝,慕小桃穿着睡裙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:“妈妈妈妈!你回来啦!”
“你的鞋呢?地上多凉啊。”慕冯樱把小桃抱起来,亲了亲她的脸蛋,问,“小桃为什么还不睡觉?”
慕小桃撅着嘴玩着她的衣领,嗲嗲地说:“我等妈妈回家。”
“妈妈回来了,你该睡觉了。”
“可是,我还想再玩一会儿。”
“不可以的。”
慕冯樱回头看了许洛枫一眼:“小桃现在越睡越晚了,这是不对的,她以前已经养成了习惯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睡,现在却总是拖到十点以后,这会影响到她生长发育。”
许洛枫闷闷地说:“她睡不着,我也没办法。”
“你怎么会没办法?”慕冯樱笑笑,“你是她爸爸呀。”
慕冯樱把小桃哄睡着以后,一直没有回房,她坐在女儿的床沿边,静静地想着心事。
脑子里翻来覆去回荡着的就是那几句不甚清晰的录音,慕冯樱无暇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录音,她关心的只是里面那一男一女对话的内容。
“你会和慕小姐结婚吗?”
“会。”
“是因为什么?因为孩子,还是因为,爱?”
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,慕小姐没有生下你的女儿,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?”
“不会,对不对?”
“你要和慕小姐结婚,并不是因为你爱她,只是因为你们有了一个孩子,是这样吗?”
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然后,她就听到了那个男人一贯冷淡的声音: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当时,慕冯樱一个人坐在尤新阳的车里,听着这段录音。尤新阳则在车外抽烟。车窗紧闭,街上喧闹的声音模糊地传进车里,令慕冯樱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何地。
她的手指攥紧了尤新阳的手机,指节发白,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。她听完一遍录音后,又听了一遍,完了以后,再听一遍。
数不清听了多少遍,从头到尾,那个男人的话都很少,寥寥的几句,却能让慕冯樱想到他的样子和表情,她甚至能体会到他与林维维交谈时那有些纠结又有些不耐烦的心情。
只是,每次听到最后一段,当林维维问出那个问题后,都是长时间的沉默。
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,在死一般的寂静里,慕冯樱的心变得很空很空,灵魂仿佛都抽离了身体,她麻木地坐在座椅上,全身僵硬。
然后,她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了那个男人肯定的回答。
现在的科技真发达啊,随便按下一个手机键就能录下即时的声音,这样的录音如此客观地记载了当时的情境,连一点自欺欺人的奢望都不留给她。
慕冯樱以为自己会崩溃,会绝望,但她并没有。
她甚至都没有哭,只是开门下了车,把手机还给了尤新阳。
慕冯樱很晚才走出小桃的房间,洗过澡,回到自己床上。
夜已经很深,许洛枫早已睡着。慕冯樱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窝,他感受到了,翻了个身便靠了过来。
他从背后抱着她,两个人都弓着身子曲着腿,以一种特别亲密的姿势贴合在一起。他身上有沐浴露的香气,怀抱是那么温暖,双手和双脚也都暖得要命。他的脚蹭了蹭慕冯樱有些冰凉的脚,慕冯樱在黑暗里睁着眼睛,一动不动。
半晌,许洛枫的声音响在了耳边,有些暗哑:“睡不着?”
“……”
“你这几天怎么了?工作上碰到了困难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睡吧,很晚了。”
“许洛枫。”
“嗯?”
“明天,你搬回自己家去吧。”
他打开了床头灯,快速地坐了起来:“为什么?”
他背着光,脸色有些阴,头发因为睡过而翘起了几簇,看起来有些滑稽。
“你那么紧张干吗?”慕冯樱拢着睡衣靠在床头,“明天我要出差,我会把小桃送到我爸妈那里去。”
“出差?”许洛枫有些不解,“去哪里?去多久?快过年了为什么要出差?”
她很认真地回答他:“去西安,大概一个星期,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,白谨和陶樱。”
他更疑惑了:“你说你已经推了。”
慕冯樱神情平静:“我还是决定过去看一下,和陶樱谈谈,不一定会接的。然后顺便探亲,我奶奶是西安人,那里有我关系很不错的几个表兄妹。”
许洛枫不知该说什么,慕冯樱又躺了下来,许洛枫问:“明天几点的飞机?”
“下午三点。”
“我去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第二天早上,许洛枫去上班,慕冯樱收拾了小桃的常用物品,给慕洋打了一个电话。慕小桃已经放寒假了,等到慕洋过来把小桃接走,慕冯樱又收拾了一下,才离开家。
中午时分,慕冯樱在办公室和白谨打电话确认一些事情,搁下电话后,她发现许洛枫站在了她办公室门口。
“吃午饭没?”他问。
慕冯樱摇摇头。
“一起吃吧。”他清了清嗓子,显得有些不自然,“吃完了我送你去机场。”
两个人一起在樱桃婚庆边上的小面馆里吃面条,吃完以后,慕冯樱坐许洛枫的车去机场。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,手肘支在车门上,手背抵着额头发呆。
许洛枫完全不能理解这段时间的慕冯樱,她总是显得心事重重,问问她,她又不愿意说。
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,揣测过,询问过,讨好过,统统都没有得到答案。许洛枫甚至去问过小桃,妈妈最近为什么不开心?慕小桃哪里会知道答案,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了妈妈和爸爸最近似乎不太要好。
路上,许洛枫开口:“你酒店定好了吗?没定的话我帮你定,我在那边有客户认识,还可以给你配个车。”
“不用了,我已经定好了,谢谢。”
她的口气很疏离,许洛枫越发莫名其妙,说:“到那边,自己注意安全。”
“嗯。”
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她还没答,他又补充一句:“没事也可以打。”
慕冯樱扭头看他一眼,笑了一下。
他依旧在说:“如果不想做这个客户,就赶紧回来,春运时外面很乱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小桃的话,我……”
“我爸妈会照顾小桃的,你不用费心。”
“……”
到了机场,慕冯樱拖着行李进安检前,许洛枫拉住了她的手:“樱樱。”
他穿一身卡其色的大衣,精致而洁净,整个人身姿挺拔,面容英俊,眼神一如既往得冷漠。这么多年来,他出现在慕冯樱面前,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样子,可是这一次,慕冯樱却觉得他十分陌生。她与他在桃花苑住了一个多月,却觉得他比几年前都要陌生。
她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,低着头倒退了两步,很平静地开口:“你回去吧,我要进去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许洛枫真想问,你到底是怎么了,可话到嘴边,还是咽了下去,想着她就是出差一个星期,回来再谈好了。
他觉得她大概是因为许平川的态度而生气。许洛枫觉得这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,他和许平川的关系很淡,有时候碰面,除了说公司里的事,几乎找不到其他话题。
慕冯樱也不奢望他会在此时说些什么,即便他说了,她也不会信。
想到可以暂时离开这个城市,哪怕只有一个星期,她都觉得轻松了一些。心里甚至有些感激白谨,能给她这样一个借口,在这个时候与许洛枫分离,好好地沉淀自己的心。
抬起头,最后给了他一个微笑,慕冯樱的眼神异常柔和,说:“再见,许洛枫。”
许洛枫往停车场走时,突然收到了慕冯樱发来的短信:【请你去一趟桃花苑,谢谢。】
他有些莫名其妙,给她打电话,她已关机。
许洛枫开车去了桃花苑,打开门后,他就愣住了。玄关处整整齐齐地放着他的行李——这一个多月来,他留在桃花苑的所有的行李。
许洛枫简直要气炸了!
尽管知道这时候慕冯樱是在飞机上,手机关机中,他依旧狠狠地拨出了她的号码,他想她开机后会收到未接来电短信提醒,为表自己的愤怒,他又接连拨出了四、五个电话。
最后,他给她发短信,气得都快控制不住手指,按错了好几个键:【慕冯樱!你什么意思?!】
他在慕冯樱的房子里坐了许久,烦躁时就去阳台上抽烟,看着玄关那里的几个旅行包,许洛枫觉得分外刺眼。
她真的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,连一条内裤都没留下,消除了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,彻彻底底地把他扫地出门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慕冯樱究竟是什么意思?许洛枫怎么想都想不明白,又找不到她对峙,气得牙都给咬疼了。
最终,他还是带上了那些行李离开了慕冯樱的家。许洛枫生性倨傲,面对慕冯樱这样近乎“挑衅、奚落”的行为根本就不能忍。他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,更谈不上要向她低头道歉,心里只是盘算着等联系上了她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。
结果,慕冯樱迟迟没给他打来电话,晚上,许洛枫忍不住拨过去时,听到她那边声音嘈杂。
“你在哪里?”他咬牙切齿地问。
她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意:“我在吃饭,在饭店。”
许洛枫默了一会儿,冷冷地问:“你下飞机怎么不给我打电话?”
“哦,我表哥来机场接我,碰到以后一路上都在和他聊,忘记了。”
她语声轻快,许洛枫满腔的怒意被堵得无处发泄,但是该问的问题还是得问出口:“慕冯樱,你解释一下,你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是什么意思?!”
她似乎拉远了手机,对别人说:“对不起,我出去接个电话。”
一会儿后,她像是走到了街上,背景声里还有汽车喇叭的声音。许洛枫始终在等待她的回答,慕冯樱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:“嗯……没什么意思,就是……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,我挺开心的,小桃也很开心,但是你说到了结婚,我仔细地想了下,觉得……”慕冯樱站在餐厅门口,西安的气温要比J市低许多,刺骨的寒风钻进她的脖子,冷得她身子一个哆嗦,几乎要说不下去。
许洛枫安静地等待着。
慕冯樱掠了掠自己被风吹乱的发,还是说出了口:“许洛枫,我知道你是真的打算和我结婚的,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小桃,想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,然后陪着她一起成长,真的,我知道你没骗人。”
许洛枫:“……”
慕冯樱笑笑,继续说:“但是,我是觉得,你想要看着小桃长大,并不是非要和我结婚才行。反正现在小桃也知道了你是她爸爸,将来,就算我和你不在一起,也抹灭不了这个事实。你放心,我会让小桃和你见面的,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你了,你要是愿意,偶尔也可以接她过去住几天,寒暑假带她出去玩玩。哦对了,你不要担心小桃会不开心,其实小孩子很聪明很懂事的,就看大人怎么教、怎么引导。不是所有单亲家庭的小孩都会心理出问题……”
许洛枫越听越不对劲:“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?慕冯樱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!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慕冯樱长长地叹了口气,一字一句地说,“许洛枫,我们分手吧。”
他足足愣了两秒钟,随即怒火中烧:“慕冯樱!别开玩笑!”
“我没有开玩笑。你冷静一点,听我说。”慕冯樱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湖水,一点波浪都没有,“许洛枫,也许结婚对你来说,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反正现在离婚率也高,都快百分之四十了,过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离。可是……对我来说,结婚还是一件很重要、很神圣的事,虽然我不会傻到说我结婚了就一定不会离婚,但是,我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,我不想那么草率地决定这样一件终身大事,哪怕这个人是你。”
许洛枫愣住了,因为他意识到,慕冯樱居然是认真的。
她语声悠悠:“昨天在家里,那么晚了,我就没和你提。幸好今天要出差,电话里讲虽然不够慎重,但至少不会让我俩吵架。”她又笑了起来,声音清脆悦耳,“好啦,该说的我都说了,小桃那儿你放心,她不会有事的,我绝不会说你的坏话,你依旧是她最亲最好的爸爸。”
许洛枫脑子里空白一片,他突然问:“你告诉我,理由是什么?”
慕冯樱一愣,旋即笑得更灿烂了:“记得很久以前你和我说过的话吗?你说,我爱的并不是你,而是我爱你的这种感觉,我爱的是爱着你的自己,我很肤浅,很天真,我根本就不懂你,最后你给我下了一个定义,说我其实并不爱你。”
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,许洛枫面色深沉,问:“所以呢?”
慕冯樱轻柔的声音响在他耳边:“所以,我现在也给你下一个定义。你要和我结婚,但是你并不爱我。你爱的是小桃,她是你生命的延续,是个美好的懵懂的小孩子,你想把你生命里欠缺的一切都补偿给她,希望能从一开始就修缮她的人格,让她的人生变得快乐、美满、积极,不会像你这般有着千疮百孔的缺憾。你自以为自己很高尚,但其实,你非常自私,甚至愚蠢。许洛枫,以前你说我不爱你,那么现在我也告诉你,你不爱我。你想啊,两个不爱彼此的人建立起来的婚姻,怎么可能会幸福?怎么可能会给小桃家的温暖和安全感?我们若因着这样的理由结合,和你父母失败的婚姻又有什么区别?”
许洛枫的面色变得惨白,眼瞳幽深地见不到底,他咬着牙关狠狠地握着手机,几乎要将之捏碎,却无言以对。
慕冯樱的话就像一柄利剑,猛地戳进了他的心。剑锋堵住了伤口,血流不出来,伤口又愈合不了,所以他很痛很痛,却不知该怎么办。许洛枫怔怔地坐在那里,等他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时,发现她已经把电话挂了。
这一晚,他心里的烦闷无处诉说,只能在房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。他无法把这些事说给路云帆听,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听到路云帆来问他一些问题。有太多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题了,路云帆、尤新阳、林维维,还有慕冯樱……
许洛枫,你爱慕冯樱吗?
你以前爱过慕冯樱吗?
你想和慕冯樱结婚,究竟是因为你爱她,还是因为慕小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