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劈开阴阳……阴阳混沌又是什么意思?”
“阳世和阴间。死去的人停留的地方就是阴间。开阳斧能劈开通往地宫的大门,追回死去的人尚未陷入轮回的魂魄……”
“……真的吗?”
“传说故事,听听就好。难道你相信真有让人变成神仙的药,又被一个蠢妇偷食,最后飞去了月宫吗?果真如此的话,咱们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修炼?直接去找仙药好了。”
“好吧。我明白了。咦,小豹子,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你娘知道吗?等下她又要着急了……来,哥哥抱你去找你娘……师父……”
“好了,好了,去吧。送去就回来。”
“谢谢师父。来,小豹子……哎呀,你是不是又长胖啦……叫哥哥,叫啊……”
“阿渡,记住为师的话,人妖殊途,离这孩子远一些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即使在睡梦中,秦墨池依然感到一阵伤心。他知道他在听李野渡和他师父说话,原来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,他的师父已经看出他以后会是……妖吗?
秦墨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可是眼前的场景已然发生了变化,由不得他继续纠结李野渡和他师父的对话。
他的眼前乍然明亮起来,他看见一片葱茏的竹林,微风过处,竹海沙沙作响。林间一条小路,小路的尽头是一间清雅山居,院中一株老桃树,枝叶间果实累累,树下老根虬劲,一条黑色的小狗在树根上跳来跳去。
木门吱呀一声打开,小小的孩童慢慢走了出来,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,笑微微地仰起头,像在感受山间吹来的微风。小黑狗朝着他跑了过去,两只前爪抱着他的腿立了起来,小尾巴摇的欢快。
小男孩将那小狗抱起来,用脸颊蹭蹭它的脑袋,小声说:“核桃,你刚才是不是偷着跑到林子里去啦?你的爪子都湿了,我摸到了哦。”他眨巴眨巴眼睛,笑了起来。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像蕴着两汪清澈的潭水。可惜眼瞳转来转去,始终没有焦距。
秦墨池看到男孩那双空茫的眼睛,看到他唇边随着笑容浮现的浅浅梨涡,心里有种莫名的柔软酸涩,他知道这是谁,虽然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,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。但他小学毕业的照片,他还是记得的。同一个人的四五岁和十岁,自然是有差别的,但差别并不太大。
他看到是正是年幼时的自己。
秦墨池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,他心中涌动的柔软的感情到底是来自此刻的他,还是来自当时看到这一幕的那个人?
李野渡把车停在路边,拧开一瓶水递给秦墨池。
秦墨池木然接过水瓶,浅浅抿了一口,“第二次了。我在你身边睡着,然后就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。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?”
李野渡望着窗外已经泛起新绿的山野,微微眯起眼,“你看到是我的记忆,是我脑海里正在回放的东西。”
秦墨池怔愣了一下,侧过头看着他,神色微微有些迷惑。
李野渡回过头,眼中微微带着笑意,“没什么好奇怪的,这是你的能力……嗯,算是附加功能好了,能够感应到身边的人正在想的东西。其实你清醒的时候应该也能够做到,只不过现在还掌握不好罢了。”
秦墨池反问他,“你怎么会知道?”
李野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“感应到了。”
秦墨池迷惑地看着他,“什么样的感觉?”
李野渡想了想,“好奇、迷惑不解、还有点儿难过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轻声说:“你小时候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。墨池,你在山上,有我,还有附近村子里的小孩儿陪你一起玩。没有人嫌弃你看不见。相反,山民生性淳朴,他们都很照顾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秦墨池最近一段时间,尤其是豹皮事件之后,他已经完全想起了年幼时的事情。其实能不能想起所有的细节对他来说并不重要,因为他始终都有种强烈的感觉:在山里的几年,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年月。
没有之一。
两个人一起沉默了。李野渡能够察觉到他心情不好,但他不知道秦墨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安慰。
或者,是因为阿骊?
李野渡发动车子,缓缓驶出山路。
秦墨池回想着梦中所见的一切,忍不住问他,“你师父跟你说,不要跟我太接近。他说……人妖殊途。那是什么意思?”
李野渡很自然地说:“阿骊是豹呀,那时候山民们背地里都叫你‘豹子家的小孩儿’。”
“只是这样?”秦墨池有些怀疑地看着他。
李野渡叹了口气说:“墨池,有些事,我答应了师父不说,有些事是我自己也不记得了。你别问了,那时我也不过是个孩子。正是贪玩的年纪,大人们的事情,能注意多少?”
秦墨池默然。
“我听师兄说,我师父很快会来临海。”李野渡说:“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,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他吧。好吗?”最后这两个字,李野渡的语气柔和的几乎像是在央求了。
秦墨池看了他一眼,点点头,“好。”
李野渡松了一口气。
秦墨池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忍心,“我一直觉得我脾气还不错,怎么在你这里,好像我是个很刁钻任性的人。”
李野渡的唇角微微上挑,“不,你从来都很好。不过,你要是能把性格里所有的刁钻任性都展现在我面前,我会很高兴的。”
秦墨池在反应过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,耳朵先不争气的红了。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十分搞笑,又不是被表白,他娇羞个毛线啊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