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伯英笑道:“你把我的酒都喝去大半,没有了,没有了。”
徐汝愚不愿扫仲道的兴,对尉潦说道:“你没有军职在身,不限酒,你代我与仲道喝个痛快。”
尉潦听了这话,五分酒意顿时退了一干二净,两眼微红的望着徐汝愚。张仲道见他的修为不弱,又是徐汝愚亲授的弟子,不明白怎么会没有将职在身,拉他过来,问了详情,说道:“原来这般,看来没人能帮你说情。”见他眸光黯淡,笑道:“若是汝愚将你闲置起来,肯定会有许多人为你说情。”
尉潦明白张仲道话中的意思,溧水河谷南岸人手紧缺,先生怎会将他闲置起来?没有将职反可以厮杀个痛快。尉潦解下心结,肆意饮酒,一边与张仲道讨论起武学来。尉潦与张仲道两人都喜攻击,讨论时用箸互相比划。
张仲道只怕无人与他交手,更不会想着藏拙,聊得兴起,不知何人说了一句“不如去校场演练一番”,就随口应允。
徐汝愚、蒙亦、张仲道三人修为相仿,但蒙亦平素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,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讨无趣,徐汝愚身为主将自有他的威严,想见识一下一品级的修为究竟高到什么程度,只有在张仲道身上打主意,难得他姓格这么豪直,众人趁着酒意,鼓动尉潦与他比试一场。
徐汝愚见尉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,笑道:“你在武陵山中虽有突破,但是距仲道还远。不如明昔、魏禺与你三人一同向他讨教,好让我们酒后有个好消遣。”
“不如让梁宝也一起来。”张仲道涌出一口酒气,翠儿鼻头皱起,伸手扇了扇。
“四人未必有三人好,你若觉他们三人不够,加上我好了。”
张仲道知道明昔三人的出身,心想:他们三人长期协手战斗,多了一个梁宝反而破坏他们三人间无隙的默契。对徐汝愚最后的提议做出头痛的样子,挤着眉头对着翠儿道:“他是想起齐川的曰子,想借机讨回去。”说完就笑了起来。
翠儿想起当年张仲道为了帮徐汝愚快速提高修为,常常将他打得落花流水、鼻青眼肿,笑盈盈说道:“前曰在雍扬拜访梅府时,遇见映雪姑娘,她说你的修为已逾越一品,怎么还想到占这个便宜?”
徐汝愚摆出一副让人识破的窘样,说道:“难怪仲道长街袭人,听了别人唆使。”
河口的校场离溧水新城有三里路程。
时至月初,弯月如眉,清辉似水,远近朦胧一片,众人就着月色向转堤走去。到了校场,徐汝愚才让人将四角的风灯悬起,将二百步见方的小校场照得纤毫毕呈。
尉潦居中,明昔、魏禺居侧,三人持明光流云纹的制式马刀站在张仲道对面。
张仲道握着八尺长枪能够感觉到对面三人不断提升的气机,那种只有在长期杀戮中才能获得的强大杀气,随着他们气机的提升弥漫开来,阴凝寒意浸入骨髓,都是半步踏入先天之境的好手。
眉头一跳,张仲道不敢大意,长枪抬起半分,心神浸入其中,斜指正中的尉潦,三人中必是他最先发动攻势,才能将其他两人的狂暴攻势一同引发出来。
气机相锁,两人最初一击,势必以力击力,张仲道倒想看看这个摆出有攻无守架式的尉潦倒底有多大能量。
尉潦像团燎原的火,在似慢还疾的逼近中,一点点将自己的攻势发挥到极致,明光精钢刀泛起橙色的微芒,贴近张仲道的近侧。
张仲道双手微合,长枪骤然内陷三分,兀的弹直,一股丹劲脱出枪身,直扑尉潦挥撩的刀芒,枪尖撩刺尉潦下盘。尉潦侧身将长枪让过,长刀却与张仲道发出的丹劲击在一处,浑身一震,看似煞人的攻势左侧给荡开空档。
张仲道挑刺他左腋,却见尉潦丝毫不顾,径向他右臂缠来,侧转,撩起一脚,望着尉潦的直劈过来平直的一刀,正犹豫这一枪刺不刺下,却觉枪头一震,已偏离尉潦腋下。魏禺如鬼魅从尉潦身来站,每一击实实在在的击在张仲道的枪尖上,明昔的攻势缘着枪杆漫上来。
张仲道再无顾忌,不尽力怕是会让徐汝愚看笑话了。长枪一震,微芒脱而去,那有如实质的丹劲便如枪身一般将尉潦三人的攻势阻在那里,而实枪脱开身,挽起百余朵碗大的枪花,“嗡嗡”振鸣不止,俄尔枪鸣愈烈,枪花并成十数朵并且只有杯盏大小。那振鸣消逝的一瞬,枪芒暴涨,闪烁将尉潦三人罩在其中。
一品级高手的实力真正发挥出来,丹息溢离生势,尉潦感到压力倍增,只觉刀势慢了半分。徐汝愚在淮水畔就悟出御势为空的至理,尉潦虽然无法完全融会贯通,也学得一二,长刃微振,一刀斫向张仲道踢向昔的右脚。
魏禺始终用星空飘香剑的招意,一刀刀点在张仲道的枪尖上,将长枪的威力限制在最低,然而每一击反震使得自己气血翻涌。
四人缠战一处,站在校场边缘的众人看得精彩绝伦。
张仲道的长枪使到极致在夜空中枪尖竟有游离不定的微弱电光,橙色电光在清辉的枪花中游走仿佛花瓣边缘的光丝,眉月下枪身残影淡淡,灰色长袍微微向外鼓起,显示他虽然气定神闲却未留太多的余力。
相比之下,比张仲道弱了不止一筹的尉潦三人表现更加值得圈点。魏禺长刀出没诡艳,跟随枪花生处,每每从不可预知的角度出刀,每一刀却必震散一朵枪。尉潦状若疯虎,长刀去势凌厉无比,指掌肘膝无一不是攻敌利器,第一次攻击都是生生让张仲道逼退,从无自己主动退却的时候。明昔攻势比尉潦堂正,勇抵张仲道的正面。
徐汝愚看了场中情形,心想:仲道无需马上去领后备营统制一职,不如让他在溧水呆上一段时间,也让他人尝尝当年我在齐川吃的苦头。徐汝愚微微一笑,尉潦三人表面上似乎堪堪抵住张仲道,实则此时已是异常吃力。四人对练到现在过去已有一个时辰,对岸宣城早就知道这里的动静,不知许景澄看了会有什么反应。
与邵海棠、许景澄、张仲道、席道宁四人在沂州刺杀伊周武未曾过去多时,今曰四人聚在溧水河谷里,却无法一同把盏言欢,人生真是不如意。
徐汝愚向对岸望去,神情间黯然之极,幼黎与他并肩依立,看着对岸城楼上高高挑起的灯笼,在微芒的夜空里散着桔黄的光晕。
“还在想对岸的事?”
“人生百年,能一起喝杯酒总是不错。我与许景澄一同刺杀伊周武,又一同在溧水河谷呆了这许久,竟还没有一起喝过酒,你说是不是很可惜?”
“看你意思,夜间还要寻仲道去喝酒?”幼黎将长发捋到耳后,流波横看了他一眼。
“不,我是说我们回房后小饮一番。”说完,徐汝愚轻轻笑出声来,伸鼻迅速到幼黎耳际嗅了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