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就想就这样回复阀上?”
“我为大将时并没有立下什么功绩,倒是在屯卫,尚有小绩。”樊文龙轻轻的越下海堤,向暮色中的海潮走去,踢踏脱去软靴,赤足站在冰冷的海水中,感觉着一簇簇的海浪冲刷着自己,心想:徐汝愚非是世家出身,岂能用世家的思维度之。站在冰凉的海水中,不禁又想:他为何不在奇袭江宁之后趁势夺下历阳或是湖州?
天水一线间忽的闪出一道雷光,雷光劈开厚重的云层犹如银亮树枝将天水相连。雷光亮处,数道黑色的影子从天际垂下,在天水之间飞旋着。俄倾,万马奔腾似的巨响充盈耳鼓。
初冬雷暴?
樊文龙谔然呆立,也不知回避兀然袭来的巨浪。
深碧色的巨大的水舌,猛烈一卷,将樊文龙压在水底,毫不停滞的向防海堤冲去。
这雷光巨浪起得突然,信使看着巨浪将樊文龙吞没,惊立在那里。
巨浪冲击着石堤,溅起的飞沫落到信使脸上,感觉一阵冰凉,回过神来,向堤下探望,只见海水已漫了近有半堤高,冰凉的海水从防海堤的缺口倒灌进来,巨大的海潮之力扒拉着防海堤的缺口,缺口边缘的土方迅速崩塌,向信使与兵牟立足扩散。
信使正手足失措,忽见堤下水中透出一道深碧光华,光华起处海水冲天而起,巨浪如柱旋升,至数十丈处,随着一声巨响炸开,晶莹的水珠四处洒落。
樊文龙持剑立在水上,哈哈大笑着说道:“天下即将大乱,徐汝愚有所预感,才不愿东南自损实力。容雁门、容雁门,你身在荆襄,却不忘算计越郡,真是难为你了。”
信使与手下兵牟面面相窥,全然不知樊文龙在说什么,但是水势渐大,也无暇思索,大声喊道:“将军,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带给阀上?”
巨浪翻涌,樊文龙丝毫不受影响,踏波掠到防海堤上,说道:“文龙干涉不了阀上做什么决策,但请你告诉阀上,就说东南真正能与容雁门势均力敌者,惟有徐汝愚一人而已。”说罢,息行涌泉踏水向筑在高处的屯所掠去。
越郡沿海突发雷啸的消息迟了一曰就传入江宁城中。雷啸过后,有一些舰船残骇随浪冲上岸,那里的海域只有普济岛的舰船航行。
张仲道心情大好,说道:“虽不知普济水营在雷啸中有多少损失,但是损失总避不了的,我们不妨当作打了场胜仗,现在百业待兴,万事待举,庆祝应低调一些,汝愚啊,军议过后,我们去喝上一壶就行。”
徐汝愚揉了揉脑袋,探首望来,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又转身望向魏禺,说道:“雷啸之时,樊彻遣信使去会樊文龙,你以为樊彻有什么用意?”
张仲道皱起眉头,怒目圆睁盯着徐汝愚的侧面,见他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愤怒,那愤怒就泄了气似的的无影无踪了,只得面带颓色的坐在自己的坐席上。
军谋司对此亦论断,但是张仲道、魏禺、肖乌野在场,屠文雍倒不敢先说出口来,影响他们的判断,与赵景云相望一眼,心里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将北地传来的一份军情呈上。
魏禺说道:“公良友琴到今天这种地步,遗计也不多了。若是让祝樊两族与普济岛联合起来,确实让人头疼。”
徐汝愚轻声说道:“温岭城。虽然凌天在乐清坐镇,但是公良友琴真要将温岭让给祝族,是有些难度。”指节轻轻叩击案面,轻脆的声音似乎敲在众人心头。柔和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目光停在赵景云的脸上,说道:“景云可有妙策?”
景云微微颔首,说道:“倒说不上妙策,有些想法与魏将军讨论。”
“哦。”魏禺略有些诧异,转头望过来,“说吧。”
“普济有两万寇兵困守温岭城,粮草箭弩需从普济补给,魏将军可有办法破袭他的补给线?”不待魏禺回答,赵景云继续说道:“只要近期内能有效破坏温岭与普济之间的补给线就有可为。”
这些却是与屠文雍商议出来,底下的话自然得由他来说一段,屠文雍见赵景云望过来,忙接过话说道:“兵临金华城下,使得樊族兵不敢异动,公良友琴即使想将温岭交给樊族,一时半会也做不到。我们就要趁这段时间逼迫普济海匪从温岭撤兵。”
徐汝愚笑了笑,说道:“你说得倒是简单,完全将难题交给魏禺的。”向魏禺问道:“你可有什么办法破袭温岭与普济之间的补给线。若能将普济与越郡之间的联系切断,将普济孤立在越郡之外,即使三家联盟,其实也只有两家能使得上力。若能让祝樊两族看到有这样的可能,说不定他们与公良友琴媾和的心就不会那么急切了。”
魏禺说道:“我倒也想过这个问题,破袭其补给线的水营战舰应选轻便快捷的舰只,其目的就是可以在敌护航战舰之间尽可能破坏敌补给船,以达到破坏补给线的目的。但是甘棠港、静海港与普济岛相距都较远,顺风航行也要六曰时间,而普济到温岭只要三曰航程,破袭舰队无法也不能携带大量淡水与粮草,可持力弱,无法持续作战,加上在普济补给线上搜索的时间,破袭舰队往返一次,花费旬月时间也未必能搜索到普济的一艘补给船。我倒想过一策,却也容易让公良友琴察觉出来。”
“哦,你先说来听听。”徐汝愚前倾着身子,说道。
“集中补给。破袭舰队航程较远,可携带的物用不足,但是我们在敌补线的附近秘密设置补给点,如此一来,破袭航队就不用远程返回甘棠或是静海补充物资。”
“隐蔽补给点可以是大型船只,也可将物资囤积在荒岛上。我看此策能维持到明年春末,魏禺,你去甘棠,总领虎翼南路诸军实施此策,甘棠驻军也可受你节制。”又问屠文雍,“邵先生与祝樊两家来使谈得如何?”
“冯远程与祝族有血仇,大人下令两厢罢兵,但是冯将军不时遣出小股精锐袭入祝族辖地。祝家的意见是希望将冯将军从调离新安城再议其他。”
徐汝愚望向魏禺,近来司马衙的事务大多由魏禺署理。
魏禺淡淡说道:“冯远程卫戍新安,扰袭湖州与历阳,算不上有违令制,毕竟祝族才遣使来议和。先生,若觉得不当,下令旨申斥就是。”
徐汝愚笑道:“议和不过互相打马虎眼。烦劳邵先生跟他们多费唇舌了。”又与众人说道:“幼黎在内宅温有美酒,谁人愿意留下?”
张仲道两眼睁圆,说道:“为何内宅不禁酒?”
徐汝愚打了哈欠,说道:“我没有军职在身,也无需在衙署当值,为何要禁酒?你若要喝酒就随我入内,莫要多言。”
张仲道一听怨气全消,喜滋滋的直接跨过几案,伸手就要去拉徐汝愚的衣襟向内宅走去,却听见屠文雍在后面说:“末将有北地军情呈上。”